他们集体站在岸边,惊得目瞪口呆。
大海欺骗了他们。它用阴冷潮湿的黑暗摧毁了他们想象中阳光灿烂的温柔乡。现实迎头痛击不留一点余地。可是,海也是无辜的啊,这片海岸生来便是这副模样,像一只荒蛮冷酷的野兽。大风暴持续了数日,雨水带着特殊的毒性,每落一滴周遭黑暗就添浓一分。
他们一路辛苦披荆斩棘到了这里,不是为了看到这般荒凉景象。个别勇敢的人,已经在深夜里收拾好行李,携着妻儿悄悄离开了,甚至不屑告别。他们要么踏上返回的征程,要么寻找别的出路。
大多数人耗不起再次上路的疲惫,留了下来。被扼杀了期待的人们,堕落起来是十分迅速的。行囊里除了破铜烂铁之外唯有家乡带来的玉米酒。于是他们搭起简单的帐篷,夜夜在酒里寻找几分家的甘美,夜夜酩酊到天亮。
只有一个年轻人拒绝了这份带着醉意和无奈的欢乐,他的名字叫凉。和名字一样,他个性凉薄,从不动感情,人们说,他的内脏和血液都是凉的,所以才会如此。
凉去找领头人,对,就是那个带领着大家一路来到这里,在关键时刻用占卜决定了方向的人。他和他的家人住在最大的帐篷里,有着最多的美酒。他胡子拉碴,衣着随意,眼里写满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精疲力竭。
“您从未说过,海会是这副样子。我们都没见过海,您欺骗了我们。”凉说。
“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你应该说,是海欺骗了我们大家。”领头人说。
“可是您在号召我们跟着您一起上路的时候,为什么要许下那么好听的诺言?难道现在不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吗?”凉生平第一次激动起来。
“啪。”一个耳光落在冰凉的皮肤上,领头人说:“我有把海的样子画在羊皮纸上吗?还是你看到了我的漆印?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海就是你们想象的那个样子。在你们跟着我出来之前,就应该想好这样的可能性了……
总之你醒醒吧,既来之,则安之。”
凉转身走了。他明白抱怨和纠缠不太有用。那夜风雨大作,天边惊雷和眼前巨浪比前几日更加凶险,身后高耸的悬崖在乌云遮眼下默然无语。他想起在翻过这座悬崖之前的长途跋涉,人人期待着明媚阳光照射下的宝蓝色海水,每次谈起,他们的眼里就闪闪发亮……
而此刻,破烂的篷子四处渗水,男人们只顾着饮酒,饥饿的女人和孩子们哭闹不止。尤其是孩子们,他们嚼着四下疯长的野草,天真的眼睛里写满深深的狂躁和失望,他们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带自己来到这里——其实他们的父母也不知道。
既来之,则安之。真是这样吗,凉想,安的方式也有很多种,他想去选择。
他来到峭壁之下,寻找不那么尖锐的石头。先给自己搭一座房子吧。他重新拿起了在旅途中陪伴自己的武器,但这次是为了开荒而非打斗。冰凉的汗水和乌黑的雨水汇在一起,一条灰色的溪水流进大海里。
海滩荒凉没有食物,凉学会了抓螃蟹。这些螃蟹的钳子挥舞起来,会发出六弦琴一样的声音。他还回到山上的丛林里,采摘一些毛茸茸的橘色果子,分给孩子们。
有人透过烂醉的眼看到凉的做法,他们开始效仿他。
凉的房子建好的那一天,海滩依然破败,悬崖上的荒草长得比孩子更快。不过连绵数日的雨总算停了。他独自坐在简陋的石头房子门前,掀开瓶盖,开始了自己到达海滩以来的第一口酒。
少顷,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醉了。他分明看见海上升起了难得一见的星星,只有一颗。那颗星星也透着股醉态,像跳着桑巴舞一样沿着某种轨迹升起。凉屏住了呼吸。
在那颗孤星之下,一艘船摇摇晃晃地朝着岸边驶来。
起初是受最近学校发生的一些事情的启发,然后发现由于第一篇设定的限制有些比喻不尽准确,再后来就纯粹瞎掰了。
这次没发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