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我校有一个男性好友,每次我穿较为鲜艳或暴露的衣服,他都会半戏谑地对我说:「哇,今天穿成这样,又是想勾引哪个男生啊?」尽管我们关系不错,我也知道他是在开无心的玩笑,但我还是会在心里翻个白眼,觉得这种低俗的玩笑没劲透了。
我的另一个男性好友,也是我校的,每次看到我化妆或稍加打扮,都会稍微露出点鄙夷和不屑的表情说,「何必呢,没用的啦~」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是「打扮成这样又有什么用呢,又不会有男生喜欢你。」因此,尽管我还是把他当挚友,也十分了解他情商低的程度,但还是忍不住皱眉:
1、你觉得你能代表所有的男生么?你不欣赏我的外表,并不代表不会有其他男生欣赏;
2、我打扮自己,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舒服,谁说我是为了得到男生的喜爱与欣赏?谁规定了女生不能为了吸引异性以外的目的梳妆打扮?
这个问题其实我早就想发条票圈吐槽一下,但是又想,会不会被认为有点小题大做呢?此外,我身体里「懒惰」的基因也在发挥的作用,于是懒得去计较。
可是为什么现在又想「计较」了呢?是因为昨天看到了一张单子。
左上角,「香港中文大学(深圳)」。
标题,「致女同学的温馨提示」。
第五条,衣着端庄(避免穿袒胸露背或超短裙之类),不轻易接受陌生男子的要约,避免性骚扰/性犯。
男同学们大概很多根本不知道这张单子的存在吧,大概知道的也是看一眼一笑置之吧,又或许,有个别男同学会对着这第五条叹气「唉~学校这是存心让我们没有眼福啊」?
女同学大概也有很多没有注意这张单子吧,它就像学校其它那些无关痛痒的防火提示、停水通知一样,停在浅浅的记忆里,过段时间被清除出去。大家还是平时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但确确实实有一些女生,也许只是极少数,在看到这一条的时候感到了实实在在的、一阵刺痛的愤怒。
你是不是觉得不耐烦?「又是一小撮女权主义者在那里瞎 bb 了」?
可是我想告诉男生们,你可以对这些事情嗤之以鼻,但等到你因为不会尊重女性而被女生排斥、拒绝时,可能一切都太迟了。
女生们,你可以觉得事不关己,「我对女权一点兴趣都没有」,但等到你遭遇可能存在的家暴、性侵、歧视的时候,可能一切都太迟了。
我们毫不怀疑学校发给我们这张单子是出于纯粹的善意和关心,但是第五条的出发点,是不是错了?
我们当然知道,在有些场合要格外注意保护自己,要避免自己的穿着和举止给异性(或一些同性)造成误解、传达错误「信号」,毕竟世事艰险,人心难料。但是,从道理上讲,选择自己的穿着难道不是女性的权利吗?再者,女性的端庄衣着难道真的能完全防止「性骚扰/性犯」吗?如果男性看到稍微性感一点的女生就不能控制自己,难道他本身没有错误吗?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对于性侵案件的注意力,被过多地放置于受害者自身而不是实施者的身上了?
我们应当加强防范,学会自我保护,这是没错的。但在大家都过多把关注点放到本应被保护的女生身上,觉得应该从女生的「穿着」上出发防止犯罪,甚至构成了「过度」的自我防范教育时,是不是显得有点可悲和矫枉过正呢。
在看到单子的时候,有的女生也开玩笑说「学校怎么不给男生发单子呀?」「提醒他们洗澡时留意肥皂」。这当然是笑话,而退一万步讲,不仅是男对女,哪怕是同性之间、女对男的案件,人们都应该更多地追究实施者的责任,只是在男对女的性侵案中,误解似乎十分普遍。实施者被以「本性、天性」「只是一时失控」开脱,而受害者则大多被冠以「夜间独行」「衣着暴露」的「风骚」形象。
身为女生,我们中的大多数人从小接受的「特殊教育」实在太多:
不要晚归,一起去玩的男孩可以晚归,但你要早点回来,只因为你是女孩子……
不要穿那么少那么招摇,别人会怎么想啊……
男孩可以抽烟喝酒,你不行,否则像什么样子……
走在路上别盯着陌生人看,免得别人以为你在勾引他……
女孩子不准去夜店(可是如果夜店只有男孩子,估计大多数男孩子也不会去了)……
在男性面前要注意礼节(难道在女性面前就不用注意了?)……
甚至,
不要主动去追求男孩,要等别人来追你,女孩不要把自己搞得廉价……
女生一定要在 25 岁前嫁出去,否则就没有人要了(还有 6、7 年,大家加油)……
第一次一定要给和你结婚的男人,否则婚后他会看不起你……
无形中,这样的环境和教育,等于是在男权社会下对可能存在的男性侵犯和性别歧视的默许。
这些教育我们早已烂熟于心,有的女孩完全遵守了,有的没有。我们只是希望,来到一所具有国际化视野的大学,我们能受到点和这些陈词滥调不一样的教育。
记得大一时做 pre,题目是为什么女性和儿童更容易遭受贫穷和饥饿?当时有位同学说「由于女性身体上的差异,力量较小」。Gina 不让我们使用这个词,说女性虽然力量小,但这不是女性应该遭受饥饿的理由,这样说可能会引起女权主义者的反感。
可是我想说,比起客观的、物理力量上的差异,精神地位上的差异才更加可怕,而且这种差异现在仍然被默认、持续着。这不是一所大学的问题,更不是某几个男生的问题,这是一种普遍的、必须得到正视的现象,而这个现象,需要女生、男生、老师、家长、所有人,一起去改变。
其实我也很好奇,在我们女生接受这些上一代人和周遭环境共同作用的教育时,和我们同在一个校园里的男生们,有没有接受过性别平等、尊重女性的教育呢?
那些正直、有责任感的男生,会不会觉得自己也不愿被默认为是「控制不好自己欲望的」野兽一样的生物呢?
那些成熟、情商高的男生,有没有想过自己比女生多出来那些力气,是用来保护她们而不是侵害她们、迫使其就范的呢?
如果三个答案都是「yes」,那么我们这所大学、我们这一代,还有救。
最后推荐一篇文章: 比「教女儿如何自保」更重要的 写得很有意思,下面的评论更有意思。
后记
很久没在浅见发声,看到现在建得这么好,恭喜。今天有点激动,借这个平台说得有点多。我比较喜欢写小说,不擅长写这种文章,还望各位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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