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家，不知道你们是否有和我一样的感觉，熟悉而又陌生。

刚下飞机，便听到了熟悉的方言，空气中的气温也是熟悉的感觉。同行的朋友说，这里似乎有一种和深圳不一样的味道，这种味道给人一种安全感，闻到它就知道你在家的旁边，就算身无分文，也总有一扇房门为你打开，里面有热乎乎的汤。

我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两个人就在地铁道别了。

到了离家最近的地铁口，我打了辆顺风车，司机慢悠悠地往回家的方向开去。入冬以后，似乎很早就天黑了，远处的广告牌渐渐亮起了灯，和汽车的尾灯、路灯交映着。我和司机无聊地聊了几句，半年了，平时很少能用这种语言和陌生人聊天了，然而旅途的疲倦还是让我慢慢闭上了眼。

一封邮件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把我惊醒。我看了看表，原来才过了20分钟，夜色已经完全降临。映入眼帘的，只有那只容两辆车通过的小道，还有喧嚷的车流，黄色的路灯，匆匆的人群。好不容易才辨认出原来这是高中旁，这个小城最繁华的地方。司机在一个角落停下了车，平静地说了声“到了”。

我很愕然，才发现粗心的我按错了下车的地点。刚睡醒朦胧的我，没有做任何打算，也就下车罢了。想一想，这里离我高中上课搭的公交车站，也就10多分钟的路程远，走路，看一看这附近的风景也罢。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毕业后我其实一直挺抗拒这里。我甚至有意地避开来到这个地方——这里过于熟悉。也许是因为我的高中太过无趣，也许是因为我的那几年生活并不快乐。那是一所有着无数条条框框的高中，虽然成绩很好，但是里面都只是一些无趣的人。他们大多数都在这个小城长大，似乎有着自己的圈子，我好像永远都不属于这里。说实话，我讨厌他们，因为他们大多都一样——男生开着一样的玩笑，打着一样的篮球，追着一样的女生。鲜有理想，却目光短浅，沾沾自喜。有理想的人，大多都是个书呆子，很没有意思。和一群家庭文化背景，思想，甚至住处都差不多的人在一起3年是很可怕的，你感受不到任何变化，校服，发型，语气，话题，你甚至找不到什么不同。我只知道我需要新鲜感，不想在这灰色的高中，变成他们的一员消失掉。

扯远了。

我走在离高中有一段距离的路上。这是一条挺长，两边都是住宅楼，道路却很窄的小街。小街虽小，但是却什么都有。宾馆，饭店，眼镜铺，书城，手机店。生活的一切所需，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这里是我高中放学一定会来的地方。每一间店铺，都似乎带着岁月的痕迹——斑驳的水表，还有充满锈迹的马赛克砖。甚至可以找到我小时候的回忆，每次来接哥哥放学，妈妈都会路过这里——他和我上的同一所高中。走在这条路上，盯着脚下有些松动的红砖，我想起的，更多的是和高中的那个她每天放学来这里吃饭的情景。每一间餐馆，每一个快餐，还有她牵着我的手的温度，似乎都历历在目。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她穿着校服，拿着她的牛仔手袋出现在我的面前。呵，我还想到了学校旁边的小阁楼，晚修之后，我们总会在那里呆一会，奇怪的我们总能做点什么，走了之后往那斑驳的楼梯上望，总能看到一个黑影，向我挥着手。

讨厌的回忆。我已经不想再要了。我想离开这里。

眼前的街的变化出乎意料的比我想象中大。和我记忆中的相差有很多。每走到一个新的店前的广告牌，我总会迟疑地看着那闪烁的颜色，好像在说：“我真的认识你吗？” 街道好像变得干净了，榕树也变得高大了。奇怪的是这里依然没有被支付宝或者微信腐蚀，人们还是用着现金，用着自己的一套，没有被新的潮流改变。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公交车站了。这里是一个十字路口，对面有一家书店。旁边就是我和她，他们最常光顾的奶茶店。我经过奶茶店，犹豫了一下，还是像往常一般买了一杯黑加仑蒟蒻奶茶，拿着等公交车。

习惯是可怕的，它把你卷入回忆，让你无法感到全新的自己。我站在公交站台，习惯地站在了往常的位置，拿着往常的奶茶，往常地看着对面。错觉又出现了。这里的景观依然一点没有变。十字路口还是那个十字路口，书店还是那个书店，畅销书架上摆着千年不变的最新辅导书籍。熙熙攘攘的人流，在马路对面流过，在公交车站流过。其中不乏有着熟悉地鲜艳校服颜色，仿佛我就是其中一员，又回到了过去。恍惚中才意识到我已经离开这里半年了，半年了。眼前的马路，和大学门口那条高速公路相比简直像一条人行道，就在我面前半米远的地方经过。这里真的好小，好小。小得每个地方都让我那么熟悉，小得每个地方都是熟悉的光影，让人逃不出来，让人如此安心。恍惚中我上了车，还是放学的线路。每个人的脸孔与穿着，都让我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让我误以为，我还是他们中的一员。

公共汽车上有一个小女孩和老人。

“爷爷那里为什么要拆掉呀？”  “建新的呀” “建新的干甚么呀？” “卖钱吧。”

2015/12/29 深夜 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