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电饭锅,美食怎么会忘记分享?切片牛肉,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还打着一层透明的冻,带到教室里,放在两个座位中间垒起来的书堆上。上课时,猫着腰,拇指和食指灵活地夹起一块,先在空中停留一会儿,斜眼睥睨着,等着眉飞色舞的老师转过身去写板书的空档,迅速塞进血盆大口,然后大肆咀嚼一番。最后不忘轻轻吸允两根沾得油腻的指头,品味回香。
我们掌握一切技巧,如何咀嚼膨化食品而不发出声响,如何用勺子挖苹果,如何解决含着糖突然被点名起立提问…但我们始终无法避免的是香味。没有课题是研究阻止气味分子在空气中运动,事实是,分子是永远运动着的。所以不趁上课近水楼台先得月,下课的封口费就得让人声泪俱下肝肠寸断。
为了生活便利,大家有了个带头的榜样,就不怕跟风的蜂拥而上。反正要罚不是一个人,首当其冲的也不是我。接下来就出现了蒸蛋器、电热水壶…智慧的劳动人民甚至学会了一器多用,光是电热水壶就有热牛奶,泡咖啡.甚至煮泡面的功能,省去了一大笔开销。第一次觉得,欧姆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有了电阻和热源,我们就能征服世界。
Everything is possible, just do it.
冬天,班主任说,读书环境要艰苦。安逸读不了书。就我们班上,禁止带坐垫、小毯子、电热水袋,室内不能戴围巾、帽子、手套,桌板再冻也要把两只手支在上面不能缩到腿上。暖和确实是意志力的死对头。以至于后来,实在不习惯大学图书馆,开学时还在备忘录里随手有感而发:我很喜欢自习室,总让我想到我的教室.不是很喜欢图书馆,好像太安逸太舒适。宁可在便利店门口吹寒风。
不过根正苗红的我们那时怎么会容易被驯服,才不肯从行为上认同。自由民主,做真实的自己,“良好”的希望种子会发芽。下课会有突击检查,就上课充热水袋,有人带来拖线板在教室后面“收费”充电,有人直接拔掉多媒体设备插头用热水袋电线取而代之,以至于老师上课一半,听见加热结束后安全插头跳掉的响动,第一排同学仰着脖子认真地请求:能帮我拔下来递给我吗?
寝室里被窝还是太冷,该怎么办呢?那时候没有意识原来找个男票可以解决一切,现在意识到即使找了男票问题还是问题。班主任说,冬天再暖的被窝也要钻得出来。然而延续初中懒上早自习的传统,高中虽然好些,但也并不会好到哪里去。先前有早锻炼的时候,总是和点名的值日生打好招呼,报个阎王爷虚名,实则和床榻缠绵悱恻。一张电热毯铺在床垫下,万事万物都显得不再那么重要。起初,七七还总是早自习上到一半被班主任命令回寝室捕捉我,也有他亲自气急败坏地“登堂入室”。有次意外,是我们都病了,班主任皮鞋帮子敲在寝室走廊地板的声音响彻云霄,拍起门来五雷轰顶,震得我哧溜一下从被窝里跳起来,不顾赤脚就站到地上,那时反射弧哪还感觉得到冷暖,赶快把电热毯插头收起来。结果听见他的声音在隔壁房间,在问七七病怎样了云云。被吓到抽筋的小心脏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缓过劲来。也试过写长信谆谆教诲,用培养毅力、坚定信念等如山重的大道理念紧箍咒。直到软磨硬泡以后,终于,长期空位也熟视无睹了,甚至第一节课也可能不见身影。再往后推,“懒”下来的人越来越多,屡禁不止。教室内其实为了环境是不准吃东西的,早饭都得早自习前在门口走廊解决,过去栏杆上趴成一排拿着小笼包、馄饨、生煎、饭团的景象也没了,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不是三个字能说得清楚的。有多少次是一个寝室一起迟到,当然多数情况下是轮流的,班主任走进教室第一件事就是眉头皱得紧巴巴地环顾班级,问当天那个我们寝室上早自习的代表什么情况。他恐怕已经不会信全寝室闹钟都坏了这种鬼话,即使是真的。
难为他这个文科班女生的爹,操碎了心,以及日益后退的发际线。
要说,他真的是个极耐心的爹。无论我多少次调戏早自习时间不合理毁灭人性或者生物钟固定就是这样或者撩狠话“像我这样天气一变化就生病的“气象预报员”谁来负责“为迟到找辩护借口,他能包容所有的无理取闹。
我一直觉得,所有把我当亲女儿的爹,都做得比真的那位好得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