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X16 年,正值人类某民族农历新年,从地球来到萨克塞斯星球打工的人类小伙齐小强,把他的女朋友普林瑟丝带回了家。
普林瑟丝是土生土长的萨克塞斯星雌性,和齐小强是捡垃圾时认识的同事,普林瑟丝的父母在星球上也是捡垃圾的。虽说如此,自从 n 年前萨克塞斯星运用高科技军事武器征服了地球以后,地球人的骄傲也就不复存在了。很多像齐小强一样的地球小伙子来到萨克塞斯星球打工。所以,普林瑟丝此番算是「下嫁」。
好在齐小强从小就聪明又懂事,考到了萨克塞斯星立大学数学专业(不管在哪个星球你都要学好微积分,懂吗),后来又在捡垃圾有限公司一直做到了某部门经理。普林瑟丝看他平时有能力,又老实,最重要是肤白肉嫩比一般的萨克塞斯星雄性好看,自然钟意于他。
恋爱谈了好多年,齐小强觉得可以带普林瑟丝回家吃顿年夜饭了。
2)
临行前一夜,普林瑟丝收拾好行李,和她父母说她要跟齐小强去地球见爹妈。之所以迟迟拖着不说,是怕父母阻拦。父母一直反对普林瑟丝和齐小强在一起,一是因为齐小强只是个捡垃圾的,二是因为齐小强来自荒蛮落后的地球。父母都是疼爱女儿的。因此临行前普林瑟丝才下定决心跟父母说出这次的去向,然并卵,父母还是会阻拦的。
(以下双引号中内容原文为萨克塞斯语。)
普父:「地球是什么地方?你敢随便去?」
普母:「女儿啊,那个臭小子有什么好的…… 你不要白白跟着他吃苦啊!」
普林瑟丝:「你们不懂爱情!我乐意!是你们找男票还是我找?怎么比我还操心?」
普父:「好啊!你去啊!你去了就别回来了!」
此时,普林瑟丝早已被哈喇萌(萨克塞斯星生物体内类似荷尔蒙的物质)冲昏了头脑,再加上把自己嫁出去心切,变成了为爱勇猛无比、智勇双全的爱情小卫士。
她一把推开母亲,冲出了家门。
3)
在开往地球的太空舰里,齐小强紧张又羞涩地问普林瑟丝:「我之前都跟你说过我们家的情况了,你会嫌弃我吗?」
普林瑟丝拍打着齐小强地胸口,娇嗔着:「我人都是你的了,还有什么嫌不嫌弃的。」
齐小强说:「我们星球…… 已经是个落后于大半个宇宙的星球了,那里的人类还固守着地球仅存的文明和剩余的资源,哪怕他们想进步,他们也已经没有途径可以进步了。这也是为什么和我一样的年轻人要逃一样地去其它星球发展。我怕你去了,会不适应。」
普林瑟丝大笑起来,伸出一条紫色的长舌头舔了舔齐小强的脸:「有那么恐怖吗?」
齐小强不说话,转头望着外面星汉灿烂渺若烟波的宇宙。
4)
转了两三趟太空舰班车,齐小强终于带着普林瑟丝踏上了家乡的土地。然而,不知是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当晚普林瑟丝就炸了。
首先就是这个土地。地球上的雪正在慢慢融化,泥土正露出来。普林瑟丝不知道这个黏黏的玩意儿是什么,她只觉得好恶心!此外,齐小强的爹娘不会说萨克塞斯语,普林瑟丝也不会说人话,因此双方要一直带着翻译器,有时还翻译得不太准确,闹得普林瑟丝很不开心。
这只是个开始,到了地球上的吃饭时间,普林瑟丝彻底炸了。正如她后来打太空电话给她闺蜜时所说的——「尼玛,那哪里是我们平时吃的东西啊!地球人竟然吃新鲜的、未杀菌的肉!像原始社会一样!他们不知道把葡萄糖、蛋白质和纤维提取出来然后分类摄取吗?他们还用那种奇怪的圆形容器,直接暴露在空气中…… 说实话,连这里的空气我都觉得寒冷而肮脏。」看着这样的食物,普林瑟丝感觉自己体内的哈喇萌极速衰退。(她还拍了一张照片传给闺蜜,后来这张照片在萨克塞斯广为流传,萨克塞斯星人对着这张照片啧啧称奇。)
吃到一半,普林瑟丝就冲出了门,齐小强看着女友大变的脸色,也赶忙跟了出去。
齐小强的父母隐隐约约听着儿子和那个雌性外星生物在门外争吵,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毕竟他们平时就踩着这样的土地,吃着这些东西。桌上摆着宫保鸡丁,糖醋排骨,西湖醋鱼,大闸蟹。2X16 年的地球,肉类已经比电脑、汽车还贵得多,老两口还是花大价钱张罗了一桌。
5)
门外。
普林瑟丝:「我要走,我要回萨克塞斯找我父母。」
齐小强:「你说过,不会瞧不起我的。」
普林瑟丝冷笑一声:「那是我之前对现实估计不足,不好意思。真的,我没想到会这么后悔,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希望以后更加后悔。」
齐小强声音一下子激动地升高了:「我父母也是和你父母一样的生命,都是辛辛苦苦养大自己的儿女,你为什么这样对他们?好歹吃顿饭再走吧?有什么我们回萨克塞斯再说不行吗?」 他的眼眶红了一圈儿。
普林瑟丝咬咬牙,转过身:「对不起,但我今天好像突然清醒了,从你家的饭我就能看到以后一辈子的生活——一种我无法接受的生活。我们分手吧。我走了。」
齐小强上前一步拉住普林瑟丝的胳膊:「你之前跟你父母说,是你要嫁给我不是你父母嫁给我,我当时还很感动。同理,也应该是我娶你,而不是我父母娶你。你不能因为我的父母而对我这个人判死刑。」
普林瑟丝轻轻挣脱了齐小强的手,走了。她的靴子在初融的雪地上踏出一道小径。身后传来他的呼声:「我送你上太空舰吧。」她没有回头:「不用了,我爸会来接我。」
6)
齐小强回去,看到父亲在门口抽烟,他给自己也拿了一支(烟这种东西大概到人类灭绝才会彻底消失吧)。做父亲的看到儿子独自回来外加脸色不好,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他没有多问,进屋洗碗去了。
齐小强索性在门外躺了一夜,抽完了整整一包烟。他一面思念着普林瑟丝,一面又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还想着这个抛弃了自己的雌性外星人。2X16 年,因为各种污染,你在地球上早已不能用肉眼看到星星。
「丢!以前的人类有高低贵贱,现在的星球之间也有高低贵贱。」他自言自语骂了一句,恶狠狠地把烟蒂抛出去。一点火星划出抛物线,落在雪上,灭了。
天擦亮时,齐小强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他想了一夜也没想出来该怪谁。怪自己?怪普林瑟丝?怪普林瑟丝的父母?还是该怪这个满满地漂浮着无情星星的宇宙?
在一个梦里,他轻声问普林瑟丝:「难道我们结婚的意义就是我用显赫的环境、太空舰和萨克塞斯币之类的物质去交易你的青春吗?」
7)
各个星球、各个民族的新年都要辞旧迎新,人类的也是。齐小强虽然没了女友,也要帮家里打扫、出门拜访亲友。这天,齐小强的母亲整理家族的服务器时,无意中看到一个文档。她看完之后,默默地叫齐小强来看:「这大概是你曾曾曾祖母的日记。」
齐小强接过来看了几页,就笑了。
8)
2016 年,中国,农历猴年,一个城市姑娘陪男友回农村,看到第一顿晚饭后立马后悔了,当晚就分手回了她的城市。后来,她大概是找到了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后后后来,她的曾曾曾孙齐小强在大年夜被一个她不认识的外星雌性分了手。
高低贵贱还真是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啊。而且,一直巧妙地维持着平衡。
齐小强苦笑着点了「删除文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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